青山一道同云雨
明月何曾是两乡
【警察日联文 | 21:00】人间理想
上一棒： @12月的TonyStark
下一棒： @风雪寒江
*CP为赵陆，有点碎碎念，字数一不小心就多了
01.
李达康望着对面滔滔不绝的赵东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些许时日未见，这家伙看起来跟以前不太一样。
轰动一时的“一一六”大案，拖垮了京州市好几个百分点的GDP增速，气得京州市委书记差点把书桌都拍碎了；不仅如此，此案还造得整个汉东政法系统上上下下翻船不少人，省委班子焦头烂额开了好几场研究干部人事的常委会才最终发出一纸任命，原汉东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在快要退休的年纪破例升了省政法委书记，而原京州市公安局局长兼原公安厅副厅长赵东来则正式调入省厅成为新一任公安厅长。
李达康一向极为重视政治影响，除去赵东来在离任市局时来向他做过汇报之外，之后很长一段的时间，两人都未曾有过交集。直到前不久刘省长退休，李达康接任汉东省长，传闻已久的“沙李配”终于成为了现实，这位老部下又开始隔三差五往他办公室跑。
按说，作为当时京州市委有且仅有的两位事业乘风，感情噗通的钻石级别单身狗，二人多少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想当初赵东来为了山水庄园一千万安置费的事跑他办公室撒泼，最后硬生生把这摊派给闹没了。为此孙连成骂骂咧咧了好一阵，一直卡在副厅级升不上去的恶气又涨了几分，从此看这公安局长越发不顺眼。而身材与头脑发达程度成正比的财神爷却是豁达多了，云淡风轻地给自己泡了杯茶，狡黠的小眼神藏在镜片后闪闪发光，一首打油诗念得是朗朗上口“市委两只单身狗，局长跟着书记走。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情路总杳渺”。看着气得跳脚的孙连成，财神爷不由得叹气，当真痴人，就你这点智商，还想跟公安局长争宠？幼稚。
可有些方面两人又截然不同。李达康从始至终都深爱欧阳菁，只是比起妻子却更爱手中的权力，准确地说，是更爱天下苍生。他毕生精力都花在如何运用权利去缔造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世界，一片冰心予了天下自然无法容许儿女私情伤及这份纯粹，连小金都常常调侃李书记这辈子的真爱唯有GDP。而赵东来与前妻当初就是为了却父母心愿而结婚，本就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加之长期两地分居，空中楼阁早就散成了风中细沙，而后双方达成共识为了父母维持表面夫妻关系，直至前几年父母相继故去，加上两人也并无子女，遂和平松了绑，断得干净利落，再无往来。
闲下来的时候，李达康偶尔也想，是不是相似的人境遇都难免相近，就像他跟赵东来，外人眼里事业顺风，一呼百应，实则内心孤寂无人能解。
当时将赵东来提到市局局长的位置，一是看重他出色的工作能力，二来也是深知此人表面圆滑如水，实则内心坚定如山，从不向任何挑战原则和底线的罪恶让步，不然当初这家伙也不会被祁同伟一通电话气得跑到自己办公室摔包，还跟自己拍桌子闹辞职，另外啊，听说这家伙还曾经在省厅为案子跟祁同伟叫过板。
心怀正义，兼济天下，这才是李达康心中一个人民警察该有的样子。
“一一六”事件结束后，沙瑞金在省检察院给陈岩石老同志开了一场追思会。追思结束，李达康听见侯亮平问上次跟他一起拦车的女检察官“赵东来局长干嘛去了？今儿这种场合都不来？”。
女检察官扎着高马尾，干净飒爽“他去公安部还没回来呢。”李达康方才想起之前听过的传闻，说赵东来正在追求一个检察官。
“东来啊，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等这口若悬河的家伙终于结束汇报，李达康松下劲靠回椅背，又换上闲聊的口气。
“不是，李省长，哪儿不一样了，我不一直都这样吗。”熟悉的死亡凝视猝不及防再度杀来，公安厅长又开始冒冷汗，这位老领导不是刚上任就发现自己哪儿做错了要挑刺吧。
“以前啊，你大部分的时候都处事妥帖，可偶尔脾气上来了还会拍桌子，有时犯拧也会一根筋，可最近我发现你比之前更聪明了，原则底线没变，思虑却更从容周全了，人也更柔和了。”
“李省长，你这是夸我？”忠犬一脸不可置信，大方脸上明明白白的“受宠若惊”。
“啧，你说你这人，夸你还不受用，非得跟以前一样骂你才舒服呢是吧。”
“嘿嘿，没有啊。人嘛，不进则退。不同的阶段，自然想法也不一样了。”
“是因为检察院的那个小陆？”
“嘿嘿”五大三粗的公安厅长难得有点害羞。
望着提起媳妇儿就兴高采烈的赵东来，李达康才恍然明白自己刚才那点不爽的缘由，合着这家伙就这么把自己抛弃了，让自己成为省委唯一，呃，不对，不还有沙瑞金这位王者级别的单身人物嘛，思虑至此，心下方又舒坦了一点。
“不过东来啊，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现在是公安厅长了，地位越高，权利越大，诱惑就越多，一定要守好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千万别辜负了党和人民的希望。虽然我这么说也许不合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跟欧阳菁一样，但是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分寸。”
赵东来跟随李达康多年，言下之意一听则明“李省长，你多虑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一定是她为了原则消灭我。”
李达康闻言瞥了他两眼，又笑得戏谑“看来你小子家庭地位不怎么高嘛。”
赵东来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没办法，我认栽了。她这个人啊太独立了眼光又高，女孩子嘛，让让也没什么大不了。”
七月的京州，暴雨常至，窗外的树枝东倒西歪，摇摇欲坠，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赵东来离开之后，办公室又只剩下李达康一个人。他仰面靠在椅背上，望着阴沉的天空出神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欧阳菁，或许是王大路，也或许是赵东来说的那句话。他记得赵东来说那句话的眼神，很温柔，很满足。
爱，是一种本能，可如何去爱却是一种需要学习的能力。他李达康拥有爱苍生的信仰，却独独没有学会爱一个人的能力。
“李达康，你太没人情了，你会孤独一辈子的！”欧阳绝望的愤怒是午夜挥之不去的梦魇，他时常在半夜一身冷汗地惊醒，披衣起身，摸索着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方又呛住，咳得胸腔都疼，由得指间一点红心消于晨光初曦。
作为全国公安系统最年轻的省厅厅长之一，在警衔和职级晋升相当严格的公安系统，赵东来的上升速度自是难免招人非议。上次他去视察，刚巧省检察院的人也在。女检察官掷地有声地跟人争执“什么年代啊，凭什么要以年龄论短长？就冲赵东来崇拜李达康这点，他就不会是坏人。我相信他不仅能胜任公安厅长这个职位，而且会做得很好。”
李达康恍惚了几秒，手下这帮人平常见着自个儿都是七个不平八个不愤的样，居然还有人视自己为偶像？
转念又想，既然沙瑞金相信，省委相信，所爱之人相信，他何必替这位老部下担心呢？。
毕竟赵东来比他能干，懂得如何去爱，也知如何珍惜被爱，既愿为苍生赴汤蹈火，也愿为一人洗手做羹汤。
窗外已是黑云压城，银河倾泻，李达康起身给冷掉的茶续了点热水，不免感慨，赵东来这小子运气是真好，得遇一人，既为软肋，亦为自己的信仰筑起坚硬的铠甲。
后来某天在考察现场因胃病发作被送进了医院，赵东来一边给他削水果一边劝他再寻一个可以互相照顾的人，因疼痛本就很不爽的新任省长一下就炸了毛“当初劝我离婚的是你，现在劝我找第二春的还是你，多大脸啊你？”
02.
陆亦可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想来省厅的加班还没结束，便独自沿着未几湖畔慢慢散步欣赏夜景。细算起来认识也大半年了，如果非要说赵东来有什么进步的话，那就是脸皮厚度直线上升了。以前总听说此人油腔滑调，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一个市局局长成天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活脱脱一个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的主，最让人别扭的就是每次气势汹汹地怼了他半天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有自己被气了个半死，而本尊依旧笑得没皮没脸，脸皮简直比那古城墙的拐角还厚。
作为检察院的侦查处处长，陆亦可是一直都没想明白，曾经的市局局长，如今的省厅厅长，是怎么把变脸这种戏法玩到这般炉火纯青的，说公事永远英明果决干脆利落，拐到自己面前就耍赖强撩样样都来，常常正事说到一半，话锋一转就蹦出一句尬聊，弄得自己常常猝不及防就被呛到，为此怼了无数回，可架不住这人脸皮实在够厚，赵厅长常说，“生活也是需要情趣的嘛。”
有次她很认真地问赵东来“你说，我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毕竟两人第一次意外的相亲场面极其不愉快，为蔡成功大吵一架，还互相找对方领导告了一状；第二次因为蔡成功被常成虎殴打致伤，两人在京州市公安医院又吵一架，却因为一句《茶馆》的台词意外让赵东来发现了彼此共通的文艺青年属性，结果某人欠的一万字检查到现在都没交。后来某次赵东来摇头晃脑吐出一句“哎，你说蔡成功算不算咱两的牵线媒人啊？”气得陆亦可差点一口咖啡喷他脸上，只想赏他一句“阁下何不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而在当时听到媳妇儿如上发问的公安厅长只递过一杯刚磨好的咖啡，笑得意味深长“这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的啊。”
“赵东来，你要脸吗？”
“要你就行了，要脸有什么用。”
陆亦可闻言脸颊一烧，走开去给自己手里的咖啡又加了点水，鬼知道这家伙刚加了多少糖，一杯本该苦涩的咖啡也甜得发腻。想当初，陆处长可是怼遍京州无敌手的小辣椒，结果现在常常被赵厅长撩得手足无措。
沈青川有些遗憾地问是自己来晚了吗？陆亦可想了想，还是摇了头。爱情，从来没有规则可言。就像先来后到也不适合赵东来，他来得先于沈青川，却晚于陈海，可自己偏偏就对他上了心。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一个月前的检察院绿道，侯亮平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赵东来“现在陈海已经醒了，亦可这丫头又认死理，你打算怎么办？”
陆亦可站在树丛外，在稀松平常的下午，听见了最平淡不惊的回答“既然一厢情愿，我自当愿赌服输。”
“说实话啊，你对他的这份情谊挺打动我的。”
“别，少搞点个人崇拜，多点爱就好了。”
“我发誓，我爱着放弃你，不怀抱任何希望，但不是没有幸福！”
“当然啦，有这种格局的女人呢，就需要有更大格局的男人来喜欢。”
陈海苏醒之后，她只小小地彷徨犹豫了一下。公安医院的陈晔跟陆亦可是同一个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多年好友，甚为熟络。陆亦可替赵东来拿药的时候，陈晔实在是没忍住人类天生的八卦属性，出言调侃“陆处长，我是不是该改口称你一声厅长夫人啊？”
陆亦可倔强傲娇，但是不傻，很多曾经在意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翻过篇去。
心动总是这样，没什么道理可言。自己到底是上了赵东来这条贼船，也罢，人生苦短，何必执着。
那次她独自去看《茶馆》，偶遇了大学同学沈青川。如果要说条件，沈青川哪儿哪儿都不输赵东来，比他帅气，比他有钱，比他年轻，也跟他一样温柔有气量。
沈青川说得真诚坦然“我知道你不在乎物质生活，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最好的生活。”
陆亦可回答得坦荡真挚“青川，谢谢你喜欢我，可是，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抬眼望了望着天边弯月，不禁唇角微弯，赵东来给她念过很多情诗，独独关于月亮的那句她记了好久好久。“这个人，也许给不了我很好的物质生活，或许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我，也或许我常常都需要为他提心吊胆，可是，只要是他，我就觉得，很好。”
沈青川温柔地笑了笑“是陈海吗？”
“不是”陆亦可摇摇头“与陈海无关。”
“不是吗？我记得你很欣赏陈海呀。”
“陈海当然很好，时至今日我仍然敬重陈海，甚至很感激他。感谢他的坚持，让我看到这个世间依然有情深义重；感谢他的善良，没有因为恻隐之心而接受我；更感谢他的诚恳，让我体会到一份没有任何将就，互相信重的感情有多珍贵。”
“那个他，很好吗？”
“是，很好很好。”
是啊，那个人那么温柔的跟她说“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么高，再从月亮那儿回到你身边。”
明明是坚定如山撑起整个汉东治安重责的伟岸肩膀，却偏偏俯下身来给了她世间最温柔的拥抱。
03.
隋汴坐在厅长办公室，内心犹如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一定是下午在专案组被各侦查员乱七八糟的汇报弄昏了头，才会脑子进水，非要来上赶着啃狗粮，食堂的辣肉面它不香嘛？
近日汉东各市接连发生几起命案，做案手法相同，而且凶手在每个现场都留下了挑衅警方的字条。鉴于此案性质恶劣，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坏，省厅极为重视，牵头成立专案组，由分管刑侦的副厅长隋汴任专案组组长。只是大半个月过去，错综复杂的案情让专案组一筹莫展。刚好有点空闲，隋汴便想着来跟自家厅长交流一下，看看这位公安部表彰过的刑侦高手有没有什么新思路。
然而，现在，隋副厅认真地思忖了下这省厅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稍微正常点的厅长。以前吧，祁同伟把自己老婆当摆设，长期在山水庄园鬼混，两三个月都不回趟家。而现在这位，真可谓“老婆说的全对，所有家务全会，自尊面子全退，全厅妻奴之最。”
隋汴汇报完了工作，赵东来刚跟他随意闲聊了几句，茶几上的手机就亮了。隋汴只看见自家厅长开心地划开了屏幕，点了点键盘像是在回信息，便忍不住探过头问“是嫂子的信息啊？”
赵东来“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脸上未曾收敛的笑意简直不要太明目张胆。
这厢工作是汇报完了，可八卦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毕竟又没有哪条纪律规定警察不能参与八卦的。
“哎，赵厅，跟检察官谈恋爱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有一种被监察的不自在感觉？”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啊。”赵东来回完自家媳妇儿微信，抬头赏了隋汴一个极其大方灿烂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我知道你小子打什么算盘”的了然。
“不过呢，这个感受取决于你遇到的人是谁，毕竟不是谁都有我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一个特别好的人，你说是吧？”
“呵呵...”隋汴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两声，活生生的”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当然了，公安厅副厅长也不是普通人。隋汴当下紧了紧手里的茶杯，又默念了三遍“要尊重领导，不能造次”，才生生摁下那股子把手里的茶水直接泼在赵东来脸上的不适时宜冲动。有对象了不起啊，撒狗粮还撒上瘾了。转念又想起自家老妈一直催他跟已经调去省政府新闻办的贺成瑾相亲来着，貌似这位以前也是检察院的来着。哼，走着瞧，不就撒狗粮吗？谁怕谁啊！
等隋汴终于揣着小九九离开了办公室，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8点半，食堂是根本不能指望了。赵东来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点了一个外卖，工作虽然很重要，但饭还是要吃的，饮食不规律，容易犯胃病。公安厅长也是人，也会被胃病折腾得死去活来，可比胃痛更让他难受的是看着陆亦可难受。
刚刚接任公安厅长的那段时日，忙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理顺了思路，紧绷已久的神经一松，胃炎高烧就齐齐来袭。那事过去没多久，因为一起公安部亲自督办的打击贩毒团伙案，他忙得好几天没顾得上按时吃饭，刚养好的胃又隐隐约约闹情绪。赵东来还记得陆亦可红着眼睛吼他“赵东来，你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这辈子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没这个时间和精力搭理一个四十多岁的不听话的人。”
那是赵东来第一次看见陆亦可情绪失控，素日漂亮的眼睛红得像兔子，让他心疼了好久。自公安大学毕业进入警队，跟前妻感情平淡又长期两地分居，父母也不在身边，长久年岁里甚少有人这般关心过他的饮食起居。他明白陆亦可吼他是因为担忧，觉得很开心，又甚感后悔，毕竟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怕陆亦可伤心了。
从入警校宣誓那一刻起，他早有为这份信仰奉献一切包括生命的心理准备。到了现在，这个准备依然充分，却也多了一份动力督促自己变得更好。毕竟虽然开心陆亦可对自己的在乎，却并不希望陆亦可为自己伤心难过。更何况，他还欠了陆亦可那么多旅行，他可不想把陪心上人看风景的机会拱手让人。
他赵东来愿为天下苍生赴死，却也同样愿意为了陆亦可好好活着。
毕竟余生这么长，毕竟他这么爱陆亦可，怎么舍得让自己最心爱的人孤独地活着。
可若真有紧急工作，一忙起来还是会忘乎所以。在赵东来眼里，不管是财产安全还是生命安全，无关大小，只要牵扯到人民，就都很重要，而自己首先是个人民警察，其次才是所谓的公安厅长。这么多年，浮浮沉沉，一路从黑暗惊险中披荆斩棘而过，却从未忘记自己进入公安大学时候宣读的誓言，是以他打骨子里就看不上祁同伟这类为权势出卖自尊和灵魂的小人。
在市局的时候，虽然依惯例兼职公安厅副厅长，不过自打没能成功从他这儿捞走那个嫖娼的亲戚，祁同伟就深知赵东来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也拉拢不了，于是划给他的省厅分管职责都是无关痛痒的边边角角。赵东来本就不甚在意这些，于他而言，如何管好整个京州治安更为重要。可现在接任了厅长，以前很多两耳不闻的事就不得不考虑了。祁同伟的远房亲戚仗着他的权势轮奸外来打工妹这种事肯定不是个例，当初各地公安机关有没有接受祁同伟的招呼，包庇犯罪分子，知法犯法，都得好好查；还有当初祁同伟违规弄进各地公安的那批人，也需要妥善处理，如确有仗势为非作歹的该处理必须果断处理，如果是安分守己的，勤恳工作的，倒也没有必要再动了。
上任省厅之前，沙瑞金就找赵东来去省委深谈过几次，特别提到现在老百姓不信政府，不信公安的困境，这般矛盾尖锐的警民关系，自然无法有利于维护社会治安。诚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是冰冻三尺也绝非一日之寒，省委交给他的担子沉得像座山，多年来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拔起，定然需要花费很大的心力，而肃清顽疾之后该如何建立一个干净清明的公安秩序则又是另一座大山了。每每思虑至此，新任公安厅长都甚是焦虑，这未来的路，真是任重道远。
与前妻离婚之后，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是络绎不绝，但赵东来总是没什么兴趣，遇不到欣赏的人，还不如化小爱为大爱。直到陈海无意间提及了陆亦可，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连面都没见过，单一个名字就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盘算了好久想着第一次要约人家在读书会见面，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优势，结果只招来陈海一句“我给你安排在养猪场见面”。
最后养猪场没去成，却等来了“一一六”大案。在省公安厅招待所门口，人到中年的赵东来局长，突然有了种二十多岁时一见钟情的心动。反应迅速，行动灵敏是刑警的本能，心动了那就追呗。虽然刚开始陆亦可对他是颇有些抗拒，可赵局长的人生字典里压根就没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最后硬是凭着自己这股子厚脸皮精神成功抱得美人归。
陆亦可说川西的星空很美，出差路过的时候，他便特地抽了时间去观赏。
遥远的天幕上缀满闪闪发亮的星星，像细碎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站在更接近天空的地方，看见了世间辽阔，也看到了最温柔的心境。
回首走过的四十余年人生，赵东来觉得，上天到底是眷顾他的，拥有热爱的工作，遇见两位令他敬佩的伯乐，蓦然回首，万家灯火里，也得见此生挚爱。
赵东来厅长人到中年，事业顺利也遭爱情杀了一计回马枪。他本有孑然一身的准备，可幸好，陆亦可终究没舍得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梦想还是要有的，这不就实现了吗。
04.
亦可：
才挂断电话，就又开始想你了，今晚的月色和星空，都很美。
这次只是两省交流活动，行程轻松，所以我有按照你的吩咐，按时三餐，不知你肯不肯看在我这般听话的份上，多予我一些爱意。
川渝人嗜辣，颇合你的口味。等将来我们都退休了，我再陪你来这天府之国走走，这儿的空气很好，节奏轻松，人民热情，还有你所钟爱的食物。
那次你问如果有天要在你跟汉东百姓中二者择其一，我会怎么选择。我当时没有回答，想来大格局如你，必然也不会过分在乎这个结果，因为你与我，有着同样的信仰。
但是现在，我还是想告诉你，人生不过短短清欢，所以，我不会把你跟汉东百姓放在天平上比，我会竭我所能，让你，跟七千万汉东老百姓，平安喜乐。
沈从文说过“我们相爱一生，一生还是太短。”细想来，一辈子好像确实也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我也这样过了四十多年；可遇见你之后，有种心情却变得很长，如高山大川，绵亘不绝。
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我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一想到你，我还是热切地希望着来生。
刚才在电话里很想问问你想我吗？不过害羞如你，想来也不肯亲口透露你的思念。那就让我来想你吧，连你的那份，一起。
星河滚烫，唯有你是人间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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